在2016年时，特朗普的口号“Fake News!”曾引发无数关注与讨论。出于对CNN等传统媒体的不信任甚至是厌恶，特朗普在初次竞选时便严重依赖Twitter和Facebook等社交平台与选民进行直接沟通，这在当时的政治家中并不多见。这一策略在很大程度上有助于选民迅速了解这位政治素人的观点与竞选纲领，为特朗普迅速获得知名度、赢得大选、并在全世界范围内成为“政治明星”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推特治国”的策略延续到了其任期之内，其包括攻击政治对手、宣传新政策、夸耀自己的政绩、敦促选民投票等多方面的内容。任何想了解特朗普政策的人都无法绕过他的推特：在他被弹劾期间，他曾经一天发布了一百多条推特；国务卿雷克斯·蒂勒森(Rex Tillerson)在推特上得知了他被解职的消息；他告知民众自己感染新冠的推特获得了近200万点赞与近40万转发。无论是任何议题，特朗普都会在推特上留下自己的评价。可以说，他成功地将社交媒体平台转化为了政治斗争的前沿。

然而，2021年1月6日的国会暴乱后，特朗普的推特数量停留在了5万7千余条。推特与脸书基于“进一步煽动暴力的风险”（the risk of further incitement of violence)，长期关停了特朗普的私人账号，这一举动直接打击了特朗普与其八千多万推特关注者、三千多万脸书关注者进行沟通、互动的能力。为了重新建立起与选民的联络通道，2021年5月，特朗普首先试图通过他的私人博客“来自唐纳德·J·特朗普的办公桌”（From the Desk of Donald J. Trump）维持互动。然而，这个博客是一个很好的特朗普观点库，但是他不是一个新的社交媒体平台。用户所能做的只是被动地接受特朗普的观点，而无法评论或扩散到其他平台。在缺乏互动性的情况下，该博客吸引的受众远远小于预期：这个博客的点击量只有约21万，而他的一条推特曾可以获得数百万的转发。此次尝试很快以失败告终，该网站未满一月便被关闭，特朗普的高级助手Jason Miller表示不会重新使用该网站。

图片来源：Fox News

这一尝试进一步印证了被主流社交媒体网站除名对政治家的巨大负面影响。因此，特朗普开始谋求恢复自己在主流社交媒体中的影响力。2021年7月，特朗普以侵犯言论自由、违法宪法第一修正案的名义起诉三家大型的科技公司：Twitter、Facebook以及Youtube，要求恢复他的发言权。然而，相关人士表示，他胜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基于此，在突破社交媒体围堵的各种手段纷纷失效后，特朗普最终决定另立山头，推广一个对自己更加友好、允许自己自由发言的社交媒体平台——真相社交也就不足为奇了。

在2021年离开白宫后不久，特朗普便着手建立了“特朗普媒体与技术集团”（Trump Media & Technology Group，简称TMTG），并由该公司运营真相社交社交媒体平台。这一社交网络将自身标榜为推特与脸书的替代品，试图打破大型科技公司的垄断地位并挑战特朗普口中的“大型科技公司的暴政”（the tyranny of Big Tech）。尽管目标相悖，但真相社交与推特的操作方式极为相似：根据TMTG官方网站的视频介绍，真相社交同样允许用户发布文字评论、上传照片或视频、“点赞”并“转发”其他用户的内容——差异点仅仅在于推特的“retweet”被改为“retruth”，而retruth一词已被该公司申请为商标。尽管真相社交目前尚不完善，但在真相社交发布的第一天，该软件成功登上了APP Store免费软件下载量的榜首；而由于需求过大，除了部分幸运儿成功注册之外，还有很多用户被放在了waitlist之中——这份名单包括了十几万用户。

图片来源：Fox Business

一言以蔽之，特朗普在利用社交媒体为自己赢得选票的同时，也因为被主流社交媒体驱逐而损失惨重。在沉默了一年多之际，真相社交的发行似乎为特朗普重建与选民的纽带带来了一丝希望。

二、社交媒体的左倾与真相社交的诉求

然而，在已经十分拥挤的赛道中重新建立一个社交媒体平台绝非易事。为了与其他软件相区别，真相社交的关键词在于“自由”——这一关键词基于美国保守派的一种信念，即美国当前的主流社交媒体，比如推特、脸书或者正在兴起的TikTok，天然地倾向于自由派，由此挤压了保守派的发言空间。根据皮尤研究中心2020年的民调结果，70%以上的美国人、90%以上的共和党人认为社交媒体平台对政治观点进行了审查；69%的共和党人表示，大型科技公司普遍偏向自由派而非保守派。共和党选民相信，主流社交媒体在有助于自由派进行宣传的同时，也会影响选举的结果。

图片来源：Pew Research Center

共和党对社交媒体的怀疑并非完全空穴来风。在2020年总统竞选期间，纽约邮报（New York Post）曾经曝光一些邮件副本，指出拜登在担任奥巴马的副总统时，曾为在乌克兰天然气公司董事会的儿子“谋取私利”。尽管这一曝光可能对选举的影响甚微，但推特却通过禁止分享、关闭暂时包括纽约邮报、特朗普竞选团队、Politico一名记者的推特账户等手段先发制人为拜登辩护、防止美国人了解这类情报。这一过激之举自然激化了共和党人对大型科技公司的不满情绪，并将其视为社交媒体对保守派有偏见的无可争议的证据。共和党人泰德·克鲁兹（Ted Cruz）表示如果这个故事发生在特朗普身上，这个故事的走向将完全不同。

图片来源：New York Post

而普林斯顿大学2021年一项针对选举的实证研究也印证了这一观点，即推特相对偏自由主义的内容使得2020年大选中，抱有温和中立观点选民会投票反对特朗普。其原因不难理解，一方面，按照共和党人的说法，大型科技公司的管理层在政治观点上与自由派更加接近，因此在面临潜在的不实消息时，管理者往往有可能根据立场而非内容进行事实核查。另一方面，由于社交媒体的使用者以中青年为主，这也使得很多使用者的立场偏向于进步而非保守。皮尤2021年的研究展示，在65岁以上的老年人中，只有4%会使用TikTok，7%会使用Twitter；而在18-29岁的年轻人中，使用率分别达到了48%和42%。用户年龄相较于社会整体的年轻化使得在同一议题的讨论之中，自由派的观点更占上风，而温和偏保守的一方会因为社会期许的压力而伪装偏好，最终形成沉默的螺旋（spiral of silence），导致共和党原本微弱的劣势不断累加。

基于此，从认为自己正在经受打压的保守派的视角而言，真相社交作为一个由保守派精英管理、保守派用户占据相对多数的社交平台自然有助于缓解所谓的党派偏见。而对于特朗普而言，大力宣传与推广他的新社交平台，将有助于进一步动员保守派选民，从而为可能的2024年竞选活动争取机会。

三、特朗普能否东山再起？

然而，特朗普以及真相社交仍然面临诸多的挑战。挑战一方面来源于特朗普的社交媒体策略存在过时的风险：与16年的大选不同，在疫情时代，社交媒体平台在美国人生活中的比重有了进一步的提高；而tiktok的流行也进一步改变了社交媒体的格局。以Z世代的用户为主的tiktok往往对特朗普采取负面的态度，而这种负面态度在2020年总统竞选时曾转化为行动：青少年们利用TikTok平台采取共同行动，预定了特朗普在奥克拉荷马州大选集会的席位却并不出席，从而令特朗普难堪。当他重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时，特朗普很有可能不得不面临对他更加不友好、并能够利用社交媒体奚落他的年轻人。

另一方面，真相社交软件本身也有诸多漏洞，很多人对它的长期发展能力提出了质疑。其一，如果一个社交媒体平台的用户群体在某种程度上是政治同质的，那么它对于中间选民与进步派的影响力将极为受限。这意味着绝大部分人不会因为不受监管的自由而放弃自己在主流平台上建构了多年的社交网络，最终使得真相社交的用户规模无法扩张。其二，目前该软件仍存在无法注册等系统漏洞，同时大多数用户仍不确定自己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被接纳为该软件的用户。尽管发行者表示在3月底之前，该软件将能够良好运行，但很难认为民众的热情与好奇心会持续如此之久。其三，真相社交作为一个集中于政治领域的社交软件，将很难满足用户分享生活、结交朋友的需求——而后者才是大多数人使用社交媒体的动机。

图片来源：The Associated Press

一言以蔽之，真相社交将很难提供讨论与争论的空间，而更有可能成为一个比现有的平台更加封闭、保守的大型信息茧房。这使得特朗普东山再起的道路变得困难重重。

四、结语

在特朗普被主流社交媒体平台禁言之后的一年间，尽管特朗普采取了多种方式试图突破主流媒体的围堵，但往往无疾而终。最终，特朗普选择建立一个全新的、亲保守派的真相社交来恢复与选民的沟通，从而为可能的2024年竞选活动做准备。尽管这一平台的未来仍不甚明朗，甚至普遍被外界看衰，但这个平台传递的信号清晰且明确：保守派认为自己是受害者从而对主流的社交媒体平台而感到失望，而特朗普正在利用这一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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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丨海国图智研究院

作者丨常佳艺

编辑丨郑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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